讲座:人文主义和科学技术

河海大学教授 陈钢主讲

我们今天要讲的题目原本不是这个,我觉得太大了,说起来太麻烦了,便临时改了这个题目。当我听说你们公司给你们开这么一个课程后非常的激动,上一次这样的课程还是在二十年前,在中国科学院,我被邀请去讲课,台下的听众40个,几十个博导和几个院士,全部都是理工科学科的专家,当时我在台上腿都软了,不是因为他们的学历都太高了,而是因为我觉得和他们对话很困难,我若不用自己的语言来和他们沟通,他们就不理解我,我用他们的语言来讲,我又讲不清楚;当然了,这次我是不会腿软的了。(大笑)

我们想要说的是什么是人文,我们为什么要说人文,我想先说说三个人。

本人出生于一个标准的理工科世家。父亲母亲弟弟以及所有的亲戚几乎都是学习理工学科的。爸爸是坝工专家(大笑),人家一听都会大笑,不是下岗的那个罢工啊,是大坝的坝,他是大坝工程的专家,妈妈是材料力学专家。

我想先说说三个人,我的父亲,我的舅舅还有我的弟弟。

1978年恢复高考,(陈钢的手机大约是震动了,他说着话,突然欠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略带歉意的关掉,便放在了桌上)。79年时候我和我弟弟一起参加了高考,弟弟是江苏省理科总分第一名,各科成绩平均94分;我是江苏省文科第二名,各科成绩平均90多分,第一名是大名鼎鼎的童心(我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孤陋了),他总分比我高0.5分,我当时对他说,“你太笨啦,你比我大二十多岁,才比我高这么少么!”我们两个成绩还是相当的高的哦,当时报考志愿都只填了一个,就是北大,当然,都考上了。我读了经济系,毕业后,在外地工作了一段时间被拉回了南京,准确的说应该是被拉回了河海大学。在河海大学,有一个理发店,我们称之为第一信息中心,这个理发店历史可悠久了,从河海大学存在之日似乎就有了,有什么事情,只要到这个地方,准能得到答案,比计算机还要厉害得多,我就在理发店听说了当年的一件事,我父亲对我考上了北大一点都不开心,他说陈共么还不错,陈钢那算是什么东西么!别人很奇怪的问,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北京大学哟?爸爸说,有什么用,文科!打个比方吧,张春桥和姚文元就是搞文科的(大笑)。

父亲是个非常优秀的水利专家,葛洲坝,刘家峡,他都是主设计师。坝建在这儿,鱼儿能回游么,是不是影响地壳,诱发震动,军事上是否会成为敌人轰炸的目标而导致毁灭性事故,是否会影响旅游者对这个地方的感观,父亲均不理,而这些却偏偏是我们在这里要谈到的。父亲惯于与水对话,是个水火无情的人,做教授也是一样,像水一样,朱教授是父亲的学生,若是父亲还在世的话,朱教授一定会被气死的(大笑,还没有听完呢就笑出来,由此看出陈钢的感染力之强),因为父亲最喜欢骂人了,骂人是他最大的嗜好了,曾经有个学生用草绳绑行李,父亲大骂:放下!怎么可以这样么,这都是国家的财产呀!(又大笑)父亲是1984年去世的。追悼会那天,来了五千多人,签到的本子签了九本,我估计还有人漏签,我们有句俗话,叫盖棺定论。他死的时候,很多人说,他还是不错的,很多人都在哭,父亲一生没有用过空调,冰箱彩电都是特别的仔细,爱护得不得了,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向父亲多灌输一些人文思想,那样大坝会建的更加美观实用。

我还要说的一个人是我舅舅,林群。他是中国科学院系统科学所所长,数学研究院的副院长,与陈景润是一生的至交,还是一辈子的邻居,他们的门牌号只隔三个,他们曾经在厦门大学教室,跪在地板上发誓一辈子不结婚,不过这两个家伙后来都反悔了,分别在43岁和44岁的时候结婚了(大笑)。每天下午4:30的时候陈景润就下楼来找林群,很粗鲁的砸门,听起来肯定不是用手,开开门一看,是羽毛球拍。我说干什么,就说5:15是我俩打羽毛球的时间。他们两个打羽毛球,陈景润就从这边啪的把球打过去,那边林群呢,就高抬着他的拍子挥啊挥的,他知道他打不到球的,所以也不接,就这么挥拍子,陈景润就这么在打过去。我说你们两个不要打了好啊,这叫什么打球呀,林群说我们打的时间短么,才打了两年多(大笑),你看我们数学都研究了几十年了呀,怎么能比的呢!

林群早期做的FF分析(不懂,也没有听清楚),还有迭代近似解的解法,他当时已经是三十多个学院的兼职教授了。他的迭代近似解法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解法,因此而一下子成名,那时候他三十多岁。我们问他迭代的意义,他说,我也不知道,没什么意义,我想唯一的意义其实就是向外国人证明中国人的脑筋也很聪明(大笑)。80年代中期他的外摊技术是他被外国学术界称为外滩技术创始人。父亲建大坝,大坝内要浇铸进一个____,监视系统,将需要的数据回传给主控台,这里又一个精度问题,精度低了不成,太高了成本又太高,各国对此技术都已经无法进步了。他的方法可以将节点减少100 倍,而计算精度保持不变。也就是说节点保持不便,计算精度提高了100倍。有人评价,林先生将暗淡的外滩技术领域搞的一片光明。

北大的陈家尔曾经邀请27位校外院士来讲座,一次,陈家尔指着窗外的一排平房说,真正的精英就在这里。他的这句话对我们震动很大。那个地方就是我们熟知的燕南园,这个地方住的几乎全是人文方面的专家,只有一个例外,周培元,住在这里。(这里面还有个故事,待会儿告诉大家)很早就知道,这里是北大的圣地,一大批影响中国以至世界的人都是在这里,陈独秀、李大钊、蔡元培,最好的校长,季羡林、马寅初,和其他的科学家们比,责任感不同,胸怀不同。林群只对数字负责,父亲只对钢筋、混凝土负责,而他们要对社会负责,对未来负责。林群说,我们不如他们。

说说我的弟弟吧。我的弟弟原本叫做陈与林,我呢,则叫做陈和林,一看就知道,我妈妈姓林,我和弟弟的名字的意思就是爸爸和妈妈。那时候文化大革命,红卫兵一听,什么?爸爸和妈妈,大骂:肉麻!小资产阶级情调!当即把父亲押回了牛棚。父亲想了很久,觉得很对,小资产阶级是什么,就是缠绵,就是不革命,革命性不彻底,有问题就改,那就改个硬的!父亲在纸上写了许多硬的,有的还真硬,如陈金刚石什么的,可是也不好听呀,就叫了钢,很简单,给弟弟的名字很革命,也很特别,我很佩服老爸,就一个字,共!

陈共和我一起高考,大家一致认为他应该学数学,父亲学了水利学是因为家里穷。在高考物理考试的时候,陈共看到一题,他说明明没有解么,便刷刷的写上了如果加上某个条件,则解为。。。阅卷老师一看很紧张,也没有仔细看,便交到张文豫手上。张文豫一看,就有一通电话打到了父亲的办公室,说我看了您儿子的试卷,我们诚心的邀请他来中科大近代物理学系学习物理。于是,弟弟就去了,他用了一年零九个月完成了本科课程,又用了一年半读完了博士,他就整天没事干了。一次杨振宁来给教授们讲课,他见了,也坐到教室最后面听起来。杨振宁讲着讲着,突然看到一条又细又长的胳膊高高的举在半空中,就是我弟弟。我弟弟小时候的了软骨病,后来拼命的给他补钙,大概是有点补过了,成了钙沉淀。他说,我认为你是错的。杨振宁说,好,你来讲讲。陈共就上去把杨在黑板上的笔记先擦了个干干净净,也用英语讲了一通,讲的对不对我也不知道,我想,他那时候那么小,只有十几岁不到二十,怎么说杨振宁也不太可能被他找到错误吧(大笑),不过杨振宁下课后对校长说,这个教授很年轻么。校长说,他不是教授,他是我的一个很不错的学生。于是,杨振宁将他带到了美国,在之后的12天内就办好了一切手续,走了。跟着杨振宁读了物理系,读完了,杨振宁说你这么聪明,只读物理可惜了,建议你去学医,陈共摇头,我怕血。没想到,半年后,陈共考上了哈佛大学,读了4年,取得了法学博士。帮柯达打了一场官司,使得柯达少损失了8亿美金,一下子成名,进入了Intel公司,做首席律师。陈共1961年出生,没有谈过恋爱,条件蛮不错的人,1.91米的个头,我都搞不过他了,原来我只用两个指头就能把他钉在墙上(大笑),他说,竞争太激烈了。回南京的几天,电话打了46个小时,AT&T公司竟然打来电话,告诉陈共怀疑有人盗用陈先生的账号。陈共说,不错,我们是很忙,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我是要给他们一个印象,离开我不行!读了两个博士,经历了两种科学的熏陶,理科要求收敛,深,专,文科正好相反,譬如做律师,每天做的事情都是不同的。陈共说,我也认为自己的思维方式很优秀,受了两种影响么。

我也有我的咨询公司,我们不作技术的,大多数人都是文科出身。

有一本很不错的书《两种文化》,一种是科学文化,一种就是人文文化。人文文化,百年前就有人研究过了,不过不是中国来的,是外来的,有人说中国历史上什么什么就是人文,我认为很牵强。

我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因为我的分数很高,几乎是哪里都可以去的。我要报复旦大学的新闻系,父亲不同意;好,那就中山大学的历史系考古学,我一看到这个就想到了掘墓,很是兴奋,至今朋友还会打电话来说哪里有挖墓啦,还是不同意;那就学中文好啦,父亲又不同意,我说那好,你选好啦,父亲翻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哇,这个好这个好,有高等数学,物理学,数值分析一大堆,我一看,北京大学经济系,于是我就学了经济。

我觉得北大的人文氛围很不同的,理工科学生也会受到较之其他院校更多的人文熏陶。末代的儒家梁漱敏,一次在北大校园里碰到了蔡元培,就和蔡攀谈起来,于是,蔡就说,你应该来北大,梁漱敏说好。北大是自己考试的,半年一次,一年半后,蔡还惦记着梁漱敏,就跑到教务处问有没有他,教务说,有到是有,就是成绩不行(大笑),蔡站在门口想了想,说他要是再来,你告诉他,他考不上就不要考算了,来北大作教授吧(大笑),梁漱敏就真的来了北大。11个月后他就出了一本书,《论东西方的文化及其哲学》,一夜之间成了北大的大家。后来有人说是假的,梁漱敏考到的。我们就想,为什么又那么多人都相信了,如果是河海大学说,陈钢,你考不上就来做教授吧,没有人会相信的,北大就是有这样的人文背景!陈岱荪,北大经济系主任,我的老师,与周培元在英国剑桥留学的时候,两个人谈恋爱谈到了一个人身上,谈出了个三角!约定两个人选择一天同一时刻作博士论文,谁先完成,谁先去找女孩子。大概经济学比较好写,陈先生先出来了四十多分钟,他贪杯贪烟,跑去喝酒了,喝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早上的约定,撒腿就跑,到了女孩子楼下,看到了周培元的自行车,倒在地上,看来周培元好心急的,陈便掉头走了。陈后来一生无婚,100年的单身呀,从此,周培元家里就像多了个人似的,逢年过节必是会到周家探望。周培元之所以住在燕南元也就是为了和陈作邻居,方便喊他吃饭。

现在我们讲讲什么叫做人文主义。准确的说,人文主义不是中国人发明的,有些人拿一些中国的历史来说是我们最早产生了人文主义我觉得很没有意思。虽然如此,还是让我们先回头看看中国历史,看自己的人文主义吧。

在汉语中,“人文”与“天文”相对。人文是别于自然现象及其规律的人与社会的事物,核心是贯穿在人的思维言行中的信仰、理想、价值、人格和审美情趣,人文的核心就是人们常说的“人文精神”,是人文的精髓。

孔子办学首先就是两个条件:有强烈的求知欲、有持久的刻苦精神。富人的孩子上学要交双倍的学费,穷人的孩子上学就可以免费了。这个办学的过程首先就展示了人文的核心。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西方的人文主义产生过程。西方思想的三种模式:1。超越宇宙的模式,以上帝为重心(宗教)2。人文主义的模式,以人为重心3。科学模式,以自然和技术为焦点

要研究西方,研究美国,首先就要研究基督教,要读圣经!基督教是世界上影响最深远的东西,任何思想似乎都有寿终正寝的日子,基督教则未必。我曾经写过一本书,《圣经和现代企业管理》,从圣经中能够得到很多启发。在扉页上有一句话,就是圣经第__页:你想别人怎样对待你,你首先就要怎样对待别人。

还要向大家推荐一本书,《科学界的精英》。一位女科学家的作品。写的是关于361位美国诺贝尔获得者。他们全都是自然科学家,书中提到了他们的血统、出身、童年、师傅(很多诺贝尔获得者的师傅也恰是获得诺贝尔奖)、宗教背景等。在他们中,有着比例更高的基督教信徒和犹太信徒。有人怀疑在基督教中有一种非常有益于科学的东西。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反对神权、以人为本成为至高,当时著名的人物有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等。那个时代的主题是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将人提高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地位,将关心人的思想称为人文主义。一本比较可读的书是《邻家的百万富翁》,和《科学界的精英》一起读是非常好的。

到了十九世纪,人们发现,和基督教想比较,人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昨天,从电视中听到(我们这种人从来不看电视,听电视,不断的听着音乐,我们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声音)棋手卡斯帕罗腐败于深蓝,大家齐声大骂。后来想,这并不说明人输掉了尊严,深蓝机器本身就是人的尊严!

真正的人文学者其实都是搞自然科学的。反纳粹要纳粹来反,反共产要共产来反,人文主义是自然科学者在拼命的叫要搞人文。

我们的专业,关键是“众说纷纭”。勾股定理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有宽容,可以找到反例,但,是少数就行。而经济学家对经济的定义都不同了。

人文科学叫“唯人论”,研究人做一切事情最终目的是什么,如克隆为了什么,免于生育之苦?满街一样的人,什么心情?人间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差异,没有差异的年代我们经历过,那是一种切肤之痛,好没意思的。

还有套用物理学名词,“人学”。汤大佐,喜欢旅游,与人对话。与汤因比的对话集通篇是这个思想,后来有了《我的人学》。

说起我的母亲,她就认为女孩子就要按部就班,男孩子就要重重杀杀。我的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同样大,女孩子就规矩的上学的,男孩子就跳了很多级,12岁已经要中考了。我就不同意母亲的教育思想,经常和她辩论教育问题,没有用。儿子考试完了想和朋友开车出去玩玩,母亲却说,我给你准备了20道化学题,30道数学题,你怎么可以出去玩呢。我就说,你一点儿人文主义都没有。生活为了尊严,自由,幸福,而技术越高超,这些就离人越远了。

日本曾经有的一种仿真机器人,极其逼真,放在商场门口做着标准的手势,鞠躬,微笑,还有说着“欢迎光临”,所有所有都完全一样的。开始的时候人们觉得非常好,似乎受到了很好的服务,后来便觉得没意思了,于是它们被拿掉了。相对应的,郑州亚细亚,倒闭之前去过一次,在每个电梯拐弯处都有一个台子,上面站着一个“很逼真的”活人,却和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我很不喜欢。这些人如果在商场内流动,做做导购,不是更好么?他们就不知道顾客来商场是做什么来的!

提起《TIME》大概诸位都知道的吧,是美国最著名的时事杂志。不知道有没有人读《三联生活周刊》,虽说是周刊,其实是半月刊。它被称为“中国的TIME”。建议大家读一读。

。。。。。。人类和将近三千万种生物共同分享这个星球,我们晓得自己有生存的权利,也应该晓得蚊子同样有这个权力,就连艾滋病也有它存在的理由。人们应该把人类放在人的位置上,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极至。

诗人是感性的人文学者,譬如卢梭;科学家则是理性的,像德国的海德格尔,他们是哲学家。技术过头,不要人文,就会导致生态失衡,政治自杀,最严重的是产生形而上学的意识,认为只要有困难就有我们技术在,这只会是一种破坏。

人文精神:

第一阶段:人文主义从封建和宗教的重压下解放了人的科学技术。1982年,陈共和杨振宁参加全世界物理学年会,第二个发言的是保罗二世,当时的教皇,他说,曾经,教会给科学带来诸多阻碍,在此我深深的道歉。在今后的岁月里,我本人表示会尽最大努力,支持科学,达到一个境界:宗教和科学“相得益彰”!此时,台下所有人起立鼓掌五分钟。

科学是人无可奈何的产物。科学之刀将世界切成了许多块。做科学的人,都是在做“抽象”研究,在社会上是找不到纯粹的某个问题的。真正的大师肯定不会是局限于一个学科的,而要了解学科之间的关联,各个学科内部肯定有联系。科学的短处就是将世界割裂了。有人说,医学越来越深刻,却越来越不合理了。你肚子痛去看医生,他只会把你看作一副大肠加肚子,别以为他还当你是个人呢。在医生面前,人只是割裂了的人。有一个有名的医生,他一生钻研人的四分之一心脏,如果你去找他看心脏病,他还会让你去找其他的医生,并对你说,我只负责这部分。

医学是从1937年才有的,那个时候人类发现了磺胺类药物,而以往则都是安慰剂。医生给你看病,办法多是诸如“心贴心的长谈”,诸如抚摸,病人要躺着,这些都是一种安慰,现在的医生有了药物了,可以真正的治疗疾病了,可是却忽略了他们应该做的,医生不是技术动物,而应该是心灵动物。

我每年都要高烧一次,朋友都说,好啊,发烧可以把你体内的毒素排出去,你以后就坚持高烧吧(大笑)。去年的时候,我照例是高烧了,就去了医院,以为非常温柔儒雅的女医生接待了我,给我开了药,后来我一直都不好,又去找这个医生。医生说,你拿来药方我看。我给她,她看了看,笑着说,哦棗原来是这个样子哦。我忙问,什么样子?她便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忘了加上退烧要啦!又给我挂水,比以往给我多挂了四天,都是让她给气的。后来再去找她,她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许杏虎牺牲了,举国上下都是非常的愤怒。这就体现了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当时我在河海大学的课堂上就是这么说的。学生们听了都很不服气。我并不是说出了这种是我们中国人还要涵养,要忍耐。前一阵有一个人死了,是非常令人悲痛的,我就看有多少人有反应,结果呢,河海大学里面似乎没有人知道似的,静悄悄的。可是与此同时,北大里面,学生自发组织,有很多条幅,表达了学生们的心情。这个人就是钱钟书,这样的大家去世了,河海大学却没有反应。所以当人群纪念许杏虎的时候,北大的学生和河海大学的学生的心情肯定是不同的,这就是氛围、层次的不同了。

宗教的长处就是重视“心态”。说一个例子吧。云门和尚曾经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四季最好?学生们都摇头说不知道。云门很生气,吟道:夏有凉风冬有雪,春有百花秋有月;若是无事挂心头,季季都是好时节。所以说,做任何事情都是反应了自身的心态。韩国第三大企业三美破产,老板翻报纸,找招聘信息,最后应聘到一家酒店做服务员,每天早上,51岁的老人,都要站着听30岁主管的训话,还要端着盘子上菜。要是我呢,要是河海大学不要我了,要是我的公司也破产了,我怎么办,我肯定会抱着校长从大厦上面跳下去的,真的,我受不了。

宗教还交我们看世界想问题的方法。净空法师大家知道么,国民党不欢迎他,大陆也不欢迎他。那次来上海,他说给母亲奔丧,政府勉强同意了。在上海讲课时候,学生课间问他,小时候的猪肉为什么河现在的猪肉的味道不同(大笑)?净空面无表情,摇摇头,说猪肉的味道我不知道棗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却知道。以前养猪是放养,猪自己到外面去找食物。公猪和母猪结伴同行,找的辛苦,可心情也愉快呀。这也算是花钱月下了。后来呢,是圈养,三室一厅,也还算舒适了。现在呢,现代化养猪槽里面,猪动也不要动一下,站起来张开嘴就有吃的,累了,腿一软就坐下了睡,想动也不行呀,左右都是猪。囚徒一样的日子,心情能好么,心情不好,肉的味道能好么!

经济学家定义:犯罪(非冲动性的)就是为了利益;所以减少犯罪就要减少利润,就要增加犯罪的成本(大笑)。美国的罪犯的犯罪成本就很高,又要有语言训练,财务训练,体质训练,电脑训练,等等,成本是非常高的。美国的警察很厉害,因为他们的罪犯素质高呀;中国就一个农民偷了东西,要那么多警察,花那么多时间才抓到,不同的。

社会学家不同意了:家庭成员有人有犯罪前科,或是家庭不合(比家庭离异还糟糕),以及家庭成员文化程度普遍偏低,都是造成犯罪的原因。那么,犯罪的根本问题就是环境问题了。于是,就要政府改善环境,要修建市民广场,组织老年DISCO,办英语角,要普及教育,多读书。

他们的说法其实都对,只不过都是从自身的角度去看问题的。学科的思维就是这样的,很精致,品质很高,就好像一个精致的房梁;而宗教的思维则是相对粗糙的了,也许不牢固,但毕竟是完整的,好像一间简陋的草屋。学科是注重收敛、深刻、专一的,宗教则注重宽泛、逼近现实。我们完全可以吸取两种思维的长处。

著名的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在一次课堂上,宣布每个学生的考试成绩,念完之后补充道,每个白人加十分,每个黑人减十分。此时,每个人包括白人和黑人,学生和家长都非常震惊。一个黑人孩子起来质问他,他就捡起一支粉笔扔了过去,于是,教室里面马上就混乱起来,学生们疯狂的打了起来。突然,马丁跳到桌子上,高举手臂,喊道“Stop!”。教室中顿时静了下来。他缓缓的说道: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四十年前,美国就是这个样子。

Intel总裁格罗夫写过一本书《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他的一句话很有名:大企业做人,小企业做事。陈共在Intel是首席律师,他的办公室非常豪华,有几百平方米,几十部电话。再看格罗夫的办公室,不用说,也非常的大,但是,里面却用隔板,就像你们公司的一样的那种隔板,隔出了很多格子,格罗夫就做在最后面的一个格子里面。他说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技术人员要保密,我没有什么可保密的。

我的儿子非常酷,有一次陈共从美国来电话,儿子就问,叔叔,听说你修的了两个博士学位?陈共说,是的。儿子又问:并且还都是名人名校的?陈共说是。儿子又问,你是不是很得意呢?陈共回答,有一点点啦。儿子说,你知不知道,胡适如何呢?陈共说不知道。儿子便接着说,胡适博士头衔有37个。然后,儿子就把电话交给了我,说,爸爸,你说吧,他现在已经没话讲啦(大笑)。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呢,他说,我在你床头的书上面看到的,觉得很有趣。还有一次,老师和我讲,你们儿子的作文不行啊,以后得好好跟他说说。我看了看儿子的作文,题目是《我印象最深的棗》,儿子写的是一则故事,一则曾子为了不违背妻子对儿子的诺言,将家中唯一的大母猪杀掉了的故事,妻子知道了,和曾子吵架,曾子说,做人要讲信用,对儿子都不讲信用,儿子长大了又怎么会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呢。我说写的蛮好的呀,老师说,他写的作文太怪了,老师都看不懂,不会给高分的。我听了觉得非常诧异,这么简单又寓意好的的故事,老师竟然说看不懂!曾子的这种意识体现了人文素养了。

【编后按:这是一篇由Teal (不哭)贴在新龙门客栈上的文章,是他在这个讲座上的记录,据说由于讲座时间不够,教授最后是草草结束了。但我很喜欢这个教授,喜欢他的谈话方式以及他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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